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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猫着了

此去泉台还旧部

【1】死啦去哪了
  
  阿译无法掩饰自己的拧巴,也无法掩饰自己的紧张,因为没办法管理自己的表情。
  每每紧张,他那张还算清秀的脸就会可笑的抽搐起来,这时他就要尴尬的拿手遮脸或者撩头发。所以烦啦喜欢逗他,谁都喜欢逗他,看他努力抑制紧张,做作的维持一个少校军官的尊严。
  阿译热爱一个人的时候,就更加无法伪装。
  比如多年前在那个狗屁军事法庭上。阿译长官眼泪汪汪,抽搐着面部嚎啕喊出,“如果做不成他那样子的人,吾,吾也宁死乎。”
  他和他不像话的热爱,就像是在黑漆漆的夜里,江面上照着枫叶的渔火,一船联着一船,与岸上一家挨着一家的烛光相对成固执的长廊。
  
  阿译长官是有坚持的。最初他想用他不存在的魅力带动一帮子永不言信拒绝热情的渣子汇成一道铁流。他自己都怀疑的一道铁流。
  后来死啦死啦做到了,于是阿译跟随着他热爱的死啦死啦,汇进那道铁流里去。
  死啦死啦死了,他成了上校团长,打不比死啦软弱的仗。可死啦死啦又说对了,他带出了和死啦死啦手下一样的兵,最后自己人打自己人。
  阿译看到了狗肉,他等到了烦啦来找他。阿译长官屯了几个月的口粮,只守了一个晚上。
  因为朋友。
  
  烦啦冲进来的时候,阿译肿着双眼睛,留声机里嘤嘤放着他的专属bgm葬心。
  阿译长官有他的坚持,“你冲上去了,你找到了希望。我又跑了,我没有希望…烦啦,我好想他们…我总是做错,我不想再错了。”
  阿译跟随不了,阿译也做不到。阿译学他热爱的那个人,也喂了自己一颗幸运弹。
  
  
  阿译长官死的不好看。
  他走到阴间脑袋还在汩汩的流血。各个兵团的收容所挨在一起,有红脑壳也有蓝脑袋。
        炮灰团打散了,虞师座还在地面上,没有川军团的鬼军官在黄泉边上搞收容所。
  像阿译一样找不到旧部的兵太多。他和一群死得乱七八糟的鬼挨在一起,手里举着自己的名字碎碎念:“我是阿译,我是川军团的林译。”
  
  
  迷龙叫康丫开着车接阿译的时候,阿译正蹲在黄泉边上嚎啕,大鬼小鬼都叫他带着魔鬼般颤音的哭声烦死第二遍。
  迷龙上去就削他脑袋:“娘们唧唧就会哭哭啼啼。哭什么哭尽给川军团丢人,再哭我整死你。”
  “已经死了…你们总算来了奥,”阿译哭饱了还打了个嗝,抹着眼泪起身向后张望:“团长呢?”
  “谁?”东北佬瞪着眼睛,阿译想起死啦死啦朝迷龙心口开的那一枪。
  “死啦死啦...”阿译警惕地嗫嚅着给自己壮胆:“死啦死啦...我们团长!龙文章,死啦。”
  “哼,天底下就没这号玩意。”阿译严肃又焦虑的看着迷龙,东北佬偏不理会阿译的焦急,他伸手去摸阿译长官亮闪闪的肩章:“哎呀呀,才几天没见成团座啦。”
  “迷龙你别这个态度。死啦不是故意的呀,他要是不那么,不那么。你要受多少零碎罪的呀。”
  “他咋样?他朝我心上用力的开一枪呗。”迷龙拽着人往康丫的车走,阿译开始扑腾着反抗。
  于是迷龙停下来,他仔细打量阿译的一脸惶急:“脑袋上伤咋回事儿,自个把自个给崩了?就急着见死啦死啦?”
  “想你们,很想你们。死啦说的对,自己人打自己人没得意思。”
  “少肉麻,可把我给恶心坏了你。”阿译脑袋上的血流得更厉害了,看起来一脸可怜,东北佬低头叹口气:“真没接着他!”
  阿译把求救的眼神投向康丫,“迷龙没骗你,真没接着死啦死啦。倒是真找到了一个同名的,隔壁大隔壁团的,那揍不是一个鬼呐。”
  阿译不肯进车,蹲在地上又开始蓄泪。
  “你死了怎么还变无赖了呢,说哭就哭脸都不遮了你。”迷龙把丢人玩意塞进康丫的宝贝破车:“开开开,赶紧回去。接这死玩意儿丢老鼻子人了。”
  
  
  “人接回来辣?”蛇屁股站在南天门收容所的门口,看着阿译被迷龙拖下了车。阿译也看着蛇屁股,一脸的欲言又止。
  只有他见过蛇屁股最后一面。他扑出去救蛇屁股,然后看着他被炸的稀烂。
  蛇屁股挥了挥菜刀:“阿译打的最后一仗没给我们丢面子,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啦。”
  “你你,你还好好的...”
  “是啦。兽医拿浆糊给我糊的辣。”蛇屁股学佟湘玉的腔往里喊了一句:“兽医,给你哭碑滴阿译回来了,你也给他治治脑袋啦。”
  
        禅达那个破收容所里上过南天门的人差不多都全乎了。
  除了死啦和烦啦。
  连不辣都跛着个假腿回来了,要麻一步不离的扶着他。迷龙一回来豆饼就凑了上来,克虏伯不肯进屋,坐在外面生阿译的气。
  郝兽医拿着布条子往阿译脑袋上的血窟窿里塞,没塞完阿译就往院子里跑,郝兽医跟在后面:“哎呀死了也要讲究个形象滴呀娃娃。”
  “你跟死啦一起来的呀,就在他后面。你知道他去哪了呀。”
  克虏伯呆呆的回答:“死了。”
  “我知道。哎呀我是,是问团长去哪了。”阿译对死啦用上了敬称。
  克虏伯生硬的回答:“死了。”
  郝兽医总算追上来把布条给阿译塞完了:“哎呀你们这些个娃娃就是没有死啦聪明,要崩自己就对到脖子嘛。死了也不难看尼。”
  阿译拽住兽医:“你们都见过死啦,他在哪呢?”
  “死啦木有回来呀。真的木有回来。克虏伯说的,我们才知道死啦给自己喂了颗幸运弹尼。”
  
  
  
  阿译只剩魂魄,阿译失魂落魄。
  迷龙想起死啦往他心口开枪以后用手抚摸着他顶瓜皮,那触感还残存着。于是他学着死啦的动作,去抚摸阿译的脑袋。阿译头上那个血洞被堵住了,和他被炸烂的心一样。
  迷龙又叹了口气:“那个王八羔子说不定去东京闹腾了,完事了几天就回来。”
  “是啦。阿译晤要多想啦,先想想你要吃什么啦。”蛇屁股锲而不舍的蹲在一边问这个鬼生大事。
  他老是记得阿译冒着弹雨冲出来救他的样子。阿译有什么错呢?死啦在,他跟随死啦。死啦死了,这么一个随身带着小手绢的哭鬼娘娘腔,他把兵带成死啦的兵,打跟死啦一样硬气的仗。
  阿译热爱死啦,阿译不懂死啦。
  蛇屁股鬼脑子里想了一堆,然后跳跃的想到阿译见他的最后一眼。哎呀碎成那样不好看啦。
  “想吃什么辣,再哭迷龙要整死你了。”
  “烦啦来看我,和我说,想吃白菜猪肉炖粉条。”阿译似乎信服了迷龙的话;“我们就吃白菜猪肉炖粉条吧。”
  “猪肉罐头我倒有呢,兽医塞给我上路呢,骗我说是绵羊肉,正宗绵羊肉罐头。”康丫在兜里掏着。
  郝兽医嗫嚅着:“咋老提这个事捏你这个娃娃,后来不是给你补了嘛。”
  “那你以后也不要老说我啥子都要嘛。”
  “那还是我去找白菜尼,”不辣说完豆饼就忙着要去劈柴,要麻扶着不辣笑:“猪肉哥白菜哥都下来了,白菜猪肉炖粉条还差个粉条哥呢。”
  几个人正笑着,就有邮差鬼敲收容所的门:“阿译是哪个?”
  “我是。”阿译习惯性的整理仪容站了起来。
  “你阳世的朋友孟烦了给你寄一大包粉条呢。”
  “还是烦啦这个娃娃讲义气尼。”阿译忙着签收,郝兽医帮忙接粉条:“烦啦现在就一个人在上面了。阿译你还在他面前崩了自己,不仗义尼。烦啦又要难受死了,那个娃娃心事重滴很尼。”
  “幸好狗肉还在呢。”阿译嗫嚅着不敢抬头:“我老是做错事。”
  克虏伯呆呆的看着阿译,“饿了。”
  “狗肉能陪他多久尼。”郝兽医叹了口气,磕着烟锅准备走:‘“我去找油尼。”
  ‘“等狗肉来了,我就去烦啦家陪他呀。”
  “那烦啦真是要被你吓死尼。算啦,我去找油尼。”
  “我去找猪肉。猪肉,猪肉不好找的呀。”
  事实上猪肉很快就来了。还是那个邮差,在阿译要求下投共的那些兵给烧的。
  
  迷龙站在檐下,无聊的摸腕上那几块表:“你揍是给笨死的。”
  “烦啦最后也说我还是和以前一样笨。”阿译抱着猪肉站着,看起来随时要哭,打摆子似的发起抖来:“我对不起烦啦。我到底没懂死啦。”
  
  活着的还有希望,活着的共享一个希望。
  
  “妈的,不要哭。”迷龙小声嘟囔着,开始褪手上的某一块表。
   阿译听见了。
  阿译像以前那样立刻开始落泪,他哭的澎湃之极。大颗的眼泪砸在阴间的地面上,有棵花树的幼苗在偷偷生长。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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